知与交
初到第比利斯,我感受到的是第比利斯飒爽的秋风,初秋夜晚阵阵拂面的凉风并不让我觉得这里是陌生的,沿途中看到了穿城而过的库拉河,甚至让我感到这仿佛是一座和兰州相似的城市。始于这与家相似的视觉感受,我在2017年秋天,开始了在格鲁吉亚的志愿者生活。这是一段互相了解的历程。
为了让格鲁吉亚人了解中国,我们会经常准备各式各样的文化活动,有剪纸、书法、国画、舞蹈、中国结和围棋等等。因为我本人比较擅长写书法,所以我常会负责书法部分的文化展示,它总是带给我成就感。
有些时候,我们不会立即知道我们所做的文化活动是否对格鲁吉亚人有影响,但也有很多瞬间,我们会知道这些文化活动正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们。有一次,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看着我写的毛笔字用英语说:“It is beautiful!”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儿因为写着名字的红纸被撕破了,伤心地哭了起来,直到再重新给她写了一张以后才又喜笑颜开。还有一次,学生的家长因为看到孩子拿回家的汉语名字非常漂亮,希望我能为他的家人们都写一份,他们要贴在自家的墙上。
2019年2月,中格签署了备忘录,在政策的帮助下,格鲁吉亚公立中学的学生未来还可将汉语作为第二外语进行学习。这对汉语教学而言,是个福音。
汉语教学主要体现在汉语课程和汉语考试上。汉语课是我每天都非常期待也会精心准备的部分。关于语言学习,格鲁吉亚人是比较擅长的,因为他们普遍都会三至四种语言,往往会的语言越多,对语言的理解也会越深刻。尤其当我们的教学对象是大学生时,他们对语言的感悟能力非常好,因此我们在备课时需要针对词语准备更多例句,才会讲出他们所理解不到的深层含义和准确的使用方法。
另外,还有一点非常重要,就是汉字是他们所学语言里都没有的,因此不能忽视汉字的认读、识别和书写。我也会遇到学生在笔记本上只写拼音避免写汉字的情况,这时我会开动脑筋,用各种各样的方法督促学生识别汉字,并练习写汉字。
我常用的方法是在幻灯片上打出所需要学习的生词,在前加上数字,把汉字放大至40到44倍字号,然后随机用各种各样的颜色标注这些词,并根据学生的实际情况选择是否标注拼音。有了这样的幻灯片,我会用它练习汉字识别和词汇复习。在做汉字识别练习时,我通常采用教师说数字或者颜色,学生说生词,然后人物角色转换。在词汇复习时,通过颜色和字号上的感官刺激,可以引导学生积极调动大脑,联想到自己看到这个词后想要说的话,然后尽力用学过的知识把它们用汉语表达出来。这两种练习的不同之处在于,前者帮助学生把汉字与读音相连,后者帮助学生把汉字与意思相连。
此外,用同音词卡练习汉字识别也是我比较喜欢的另一个趣味游戏。在课前我会把已经学过的同音词都准备好,制作成字卡,正面是汉字,反面是拼音,然后在课堂中单独练习发音和书写。这些词卡可以帮助学生复习和总结已经学过的汉字,也可以通过趣味练习有意识地引导学生意识到许多汉字的发音是一样的,汉字识别比只记拼音重要得多。在做完这些练习后,我还会询问学生的感受,了解他们的需求。他们都表示很喜欢这样的练习,练习方法不难,也很实用,如果他们有特殊需求的话也会及时告诉我。其实最简单的就是最有效的。
了解是双方的互动。我们在积极让格鲁吉亚人了解我们的同时,也会主动了解他们。格鲁吉亚的娱乐休闲时光是非常轻松惬意的,第比利斯市内经常会有庆祝节日的活动,每月都有音乐会,也会有芭蕾舞和舞台剧表演,我们都会约朋友一起去看,也会偶尔看看当地人的画廊。格鲁吉亚是一个艺术氛围很浓厚的国家,几乎全民能歌善舞,也有很多擅长画画和制作手工的民间艺人。每逢重大节日,都会在街道上看见琳琅满目的手工艺品和线条精致细腻的绘画,甚至还有老爷爷在小巷深处的桑葚树下弹钢琴。闲暇时光里的格鲁吉亚人总是欢声笑语的,这种十分具有感染力的氛围总是会让人在忙碌之余忍不住停下脚步和他们一起欢笑。每一个有过同样经历的人都会觉得在这一瞬间能够忘却烦恼和压力,体会到简单淳朴的生活趣味。
运与缘
我相信,来过格鲁吉亚的人都会认为他们与这里有着丝线牵连般的缘分,我也不例外。
我是兰州大学文学院2015级汉语国际教育专业的研究生,2017年毕业后来到了格鲁吉亚第比利斯开放大学孔子课堂当汉语教师志愿者。选择格鲁吉亚,对我来说是像命运一般的事,不是不期而遇的命运,而是几经兜转后心如所愿的命运。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在第一次听到可以去这个国家时就对这个国家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因为没有听说过它,所以我很想知道除了我们耳熟能详的欧美日韩外,格鲁吉亚这个不太熟悉的名字背后是一个怎样的国家?
它位属亚欧交界处,使得那里的生活方式是更欧洲还是更亚洲?在格鲁吉亚会有中国城吗?种种疑问让我非常想去格鲁吉亚看一看。但是阴差阳错中,我无缘在读研期间来到格鲁吉亚实习,随即我也面临着是否选择放弃去海外当志愿者的愿望,直接毕业以后找工作,这将意味着我可以用应届毕业生身份找一份稳定的工作。
但是不得不说的是,正是因为与格鲁吉亚失之交臂,我才能在兰州大学完成充实的两年研究生学业,并且在面临过两难的选择后,我才有机会知道自己内心真实的声音。这个声音就是我想从事对外汉语教育,我想在海外做一名汉语教师志愿者。我想追随内心的声音,而不是屈服于稳定的生活和为大家眼中所谓的不能失去的应届毕业生身份而做对我而言并不开心的坚持。
我一直不喜欢那个贴在我们身上的标签,因为我们的能力需要体现在真才实学上。或许你也会和我有同样的感悟,就是面对更喜欢的事物时,我们往往更没有自信,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们没有能力达成我们的愿望,而只是单纯地代表我们内心的这个愿望殷切而真实,而达成这个目标需要的只是时间和耐心。最后正如事实,我在毕业后来到了格鲁吉亚,在这里度过了两年开心的志愿者时光。这期间我总是会感激自己从不曾想着放弃,虽然几经周折,但是周折之后的成功让我在享受这份喜悦时更加泰然自若。这对我来说确实是命运般的事,它注定发生在我的生活中,像一份需要等待的礼物。
思与进
两年时光转瞬即逝,离开之际又是一飒爽的初秋。如果一定要说我最大的感受的话,我会说在格鲁吉亚教汉语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因为这是一个彼此影响的过程。
我们在这里生活的每一天都是全新的,我们不会知道学生因为哪一个汉字太难就突然放弃了学习汉语,也不会知道因为哪一次成功的文化活动又会吸引来多少新学生的目光;我们不会知道今天会学到哪一个格语词,也不会知道格鲁吉亚人的哪一种生活方式正在悄悄改变我们的认知;我们不会知道哪一个当地人在街道上看见我们的身影会立刻意识到我们应该是中国人,也不会知道他们中可能正有人因为认识我们这些中国人而开始行动起来想要走向更远的国度。
我们在这里的每一天都似乎会感受到一股向我们涌来的清泉,也会看着昨天的清泉从手边逝去,向明天更远的方向流淌。它像涓涓溪水,发生地悄无声息,我们无法控制也无需控制。顺着这涓涓细流,我们看到了自己身后滚动的痕迹,也能似乎预测到自己应该前行的方向。
我们来到这里,用真挚和热诚让格鲁吉亚人了解我们中国,了解我们的汉语,了解我们的汉字,同样也会获得格鲁吉亚人真实而逐渐炽热的喜爱。我们站在这里,欢迎格鲁吉亚学生来,也欢送他们离开,双手拥抱他们的不同,也会为他们欢乐的舞蹈方式而笑言逐开。
我们也会离开这里,为同仁们开启一扇窗,之后朝着我们心之向往的方向顺势前行。总之,我们无需浪潮,也不做浪潮。滴水穿石,细水长流。而且一定坚信,通过努力和经营,我们中国正在被了解,平和的对话会自然发生。